第五十八章 好看（下）（1/2）

白骨如刃，飞旋万次，就算是钢板也会被削的干干净净，更何况是血肉之躯。

仅仅是刹那的时间，二的血肉便被削空，两侧三丈的范围内，尽是飞溅的鲜血，涂抹成一片。

整个腹腔，就只剩下一根孤零零的脊椎，连接着下半段身躯跟上半段身躯。而胸腔也被完全破开，血肉跟骨头碴都混在一起，只剩下薄薄的一层。

帝魔猿最后的发狂，足够拉上任何人垫背。

即便在无名之地中天天见各式各样的死人，此时的人们也觉得惨不忍睹。

二死死地握住手中的断剑，身子没有动一丝一毫。

非人般的怒吼声逐渐消失，帝魔猿那疯狂舞动的双臂也无力地垂了下去，最终剩下一只眼睛死死地盯着二看。

帝魔猿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加上那只充满了狠戾的眼睛，绝对会成为人挥之不去的噩梦，然而这对二来说已经不重要了。

原本飞速生长的血肉停止了下来，逐渐失去了应有的光泽，独属于帝魔猿的强悍气息在天地间逐渐消散。

终于松开了手，二向后踉跄了两步，勉强站住身体。

仅靠一根脊柱来支撑上半身的重量，对现在的他来说实在是太过困难了。可是他不能就这样倒下，他还有件事情要做。

艰难地趋势着双腿迈开，二向着废墟的另一侧缓缓挪动着步子。只要一不小心，他的身体就可以打个对折，彻底变成两截，现在的他本应该躺好，等待着咽下最后一口气。

只剩下了半截身躯的帝魔猿，好像是在跪着面对二，最后倒塌下去，成了半截尸体。

人们的心中忽然变成了苍茫的一片，寻不到确切的念头，目光只能停在死去的帝魔猿身上，或者是看向艰难挪步的二。

安静无声。

忘记了周身的疼痛，甚至是屏住了呼吸，四周的几千人不再发出任何的响声，只是安静地看着这处结束的战场，被动地接受着这个发生了的事实。

帝魔猿终是死了，死在了二手上。

其实，现在的二也应该死了，他也拼尽了所有的力量。心跳跟呼吸都已经停止了，或者说根本没有器官来支持，然而他的脑中却有一个念头，让他可以继续前进。

脚下尽是废墟，有时候很难越过，有时候会直接将二绊倒，有时候甚至会有残余的灵术在旁边爆炸……

二没有停下来，他一步步艰难地挪动着。一次次地倒下之后，他不再能站起来，于是他开始用双手，缓缓地攀住前面的废石，再用双脚用力往前蹬，使得他向前爬行。

尖锐的瓦砾就像是竖立起来的刀子，刺进二的身体中，随着他的移动割开一道道细长的伤口。不过这些伤口对于现在的他来说，已经微不足道了。

一开始还有大片的血迹，到后来血也流干了，只有丝丝缕缕的血肉残留在路径上。就好像是没了墨的笔，还在强撑着写字，最后写出难看的一笔。

血色长痕，横在了这片废墟上，成为了唯一的颜色。

没有人上前去帮二，因为对方不需要帮助，人们只能在这里静静地观看着，像是一场肃穆无声的葬礼。不论是何种心思的人，此时都站在了这里，愿意等待短暂的时间。

“很近了，很近了，已经很近了……还差二十步，还差十九步，还差十八步……”

二的脑海中不断回荡着这个声音，支撑着他继续前行。

终于，二到达了他的终点，他艰难地侧过了身，好像是婴儿回到了母亲的怀抱，显得格外满足与安心。

狐媚儿已经死了，是最难看的那种死法，干瘪的皮肤、满脸的皱纹，早已经不再是原本那风情万种的模样，不论是谁看了，都要皱眉。

抬起了手掌，二向着眼前狐媚儿的脸庞上轻轻抚摸而去，轻声说道：“娘子的妆容，好看。”

狐媚儿无数次地问过二自己的妆容好不好看，在最后的时刻，狐媚儿也是这样问的，现在二赶回来回答了。

是的，他必须要回答。因为他的娘子，真的很好看。

干涸的眼眶内涌出了泪水，二缓缓地闭上了眼睛，手放在了那张已经满身皱纹、鲜血与灰尘的脸上。

狐媚儿与二，相对着死去。

甚至不用若干年后，仅仅是明天，便不会再有人记得名为狐媚儿跟二的这两个人。不过，他们也不需要人们再记得了，他们彼此还记得就足够了。

人们从安静中醒来，没有沉默半点的时间，有些立刻转身向着天门的方向掠去，有些立刻去抄帝魔猿的老巢，还有些趁机对着仇家动手……

刹那的时间，百号城中再度动荡起来，人们怀着这个目的，展开了厮杀。飞扬起来的废墟落在狐媚儿跟二的身上，逐渐将这两个人埋葬。

没有风吹起，也没有雨落下，更没有雪在飞舞。只有充满了死亡的废墟，无限制地向外延展，好似无穷无尽，最后将这两个人的合葬变成了渺小的一点。